迪克的世界
韓松
我知道有迪克這個人很晚,1996年去美國逛當?shù)氐目苹脮?,都不曉得他,竟沒有買他的書。后來大概2003年才知道,當時迪克已經(jīng)死了二十一年,中國才有出版社譯了他的書來出。以前都以為阿西莫夫和克拉克最牛,不知道還有個迪克。后來一天天感覺不一樣了?,F(xiàn)在聽說能為迪克的書寫跋,能與這個牛人陰陽對話,誠惶誠恐,受寵若驚,坐在電腦前甚至有一種畢恭畢敬感。 但他是一個美國人,我們中國人,對于美國人,其實是有隔閡的。尤其迪克,更是難以理解的一個人,雖然他的書中寫到了東方文化和《易經(jīng)》。其實,就算在他自己的文化中,他也很長時期難以讓人理解,只有一群死忠的粉絲捧他。他是一個遲遲才被承認的天才。 一年前,在四川參加星云獎儀式時便聽說,有人在譯迪克的這么一套書。美方的代理者認為迪克是主流作家,因此沒有讓中國的科幻小說出版商參與進來。所以今天看到的,是譯林出版社的版本。迪克在世時,也曾寫過一些主流小說,但有生之年只出版過一本。 關(guān)于迪克的生平,如今人們介紹得已經(jīng)很多了,大致是這么一些情況:
他生于1928年,卒于1982年,只活了五十四歲。他作品中的不少人物,差不多也都命不長。
他活著時,幾乎就是個“擼瑟”,也就是失敗者,比屌絲還差的感覺。
他有一個雙胞胎妹妹,但出生后五周就死了。迪克認為是母親照料不周,因此恨他媽,家庭關(guān)系不好。而父親在迪克四歲時,也拋家而去。
迪克結(jié)過五次婚,都離了。
成年迪克靠安非他明活著,還吸毒,經(jīng)常陷入神經(jīng)錯亂中。
他有嚴重的焦慮癥,不能與人正常交往。他還患上了妄想癥,認為自己被聯(lián)邦調(diào)查局和中央情報局監(jiān)視。
他有廣場恐懼癥,連在公眾面前吃東西,都感到困難。
他在七十年代后,沉湎于超自然,著迷于玄學和神學,并一度稱獲得天啟。 他只短暫地上過一年大學,讀哲學,在加大伯克利分校。他基本上是自學成才。他一生大部分時間居住在加利福尼亞。
他是一位多產(chǎn)的作家,從1952年開始寫作,到1982年去世,創(chuàng)作了整整三十年,寫了四十一部長篇小說,以及一百三十多篇中短篇小說。他常常為掙稿費養(yǎng)活自己而拼命寫。他沒有其他工作。 他的個人經(jīng)濟狀況很窘迫,在五十年代,一度連圖書館借書的過期罰款都交不起。他還交不起美國政府的稅金。于是另一位偉大的科幻作家海因萊因借他錢。海因萊因還說要為迪克買臺電動打字機。 除了科幻,他也寫主流小說或者我們所說的純文學,但生前極難出版,還總是遭到人們的白眼和嘲笑。
他簡直是一生潦倒。有些讓人想到卡夫卡和卡佛,或者曹雪芹。 后來有人根據(jù)他的名著《仿生人會夢見電子羊嗎》改編了《銀翼殺手》(經(jīng)常被評為史上科幻電影排行榜上的冠軍),但還沒等到公映,迪克就死了。 他寫了那么多書,只得過一次雨果獎。雨果獎和星云獎同為世界科幻的最高榮譽。另一位科幻大師阿西莫夫得過十次雨果獎和星云獎。
但在他死后,他的書不停地再版,他被驚呼為我們時代的一位偉大作家和前衛(wèi)作家,也可能是最讓人吃驚和震撼的作家。有人用他的名字設(shè)立了科幻獎。他的小說頻頻被翻拍成電影,除了《銀翼殺手》,還有《少數(shù)派報告》、《全面回憶》等,總共十部。導演包括斯皮爾伯格、吳宇森等人。 2012年,我去英國,在倫敦的主流書店和科幻書店,看到迪克的書都擺在十分顯眼的位置,與一般讀者的視線平行,反而是阿西莫夫擺放在書架的最下面,大概與讀者的鞋面位置平行。 2005年,美國《時代》周刊評選了1923年來世界最佳百部英文長篇小說,其中就有迪克的《尤比克》。而西方科幻三巨頭阿西莫夫、克拉克和海因萊因都沒有作品入選。 我讀了迪克的書,有這么一種印象:他的文字黑暗、混亂、恐懼、戰(zhàn)栗、怪誕、荒謬、瘋狂、壓抑,常常是夢囈般的對話,主角也像是活在別人的夢里,世界隨時會發(fā)生翻轉(zhuǎn),還彌漫著神秘和錯位,敘事常常不連貫,有宗教或邪教般的本體論情結(jié),是東西方文化碎片的混雜,貫穿了哲學或準哲學的沉思或抽搐。常常很難讀,也很難理解,更難翻譯。應(yīng)該說,國內(nèi)迄今沒有十分滿意的譯本。他的書中,有著各種文明、文化以及政治、商業(yè)的交替穿插,甚為豐富、復雜而混亂,像一個裝滿垃圾和珍寶的大型地下室,然而其中又顯現(xiàn)出一種至簡至純感,直指人心。他的小說風格鮮明,一看即知,堪稱別無分店,英國科幻大師奧爾迪斯稱其為“獨特而過分”。后來還有人創(chuàng)造出一個專門的詞匯來形容具有迪克風格的文類或語言,也就是“迪克特色的”或“迪克式的”(“Dickian”或“Phildickian”)。迪克的文風粗獷、簡潔、凌厲、迅猛,有時會沒有主語,有時兩個名詞就構(gòu)成一個句子。
終其一生,他似乎都在喋喋不休地講述他對這個迷亂世界的迷惘和困惑,發(fā)出深深嘆息。他是一個反叛者和失落者,是一個悲觀主義者。他的主人公以及其他角色總是像黑色的影子或者鬼魂一樣飄來飄去。他那些情節(jié)曲折詭譎的故事,更像是描述人類內(nèi)心混沌動蕩的心理小說。他是一位超現(xiàn)實主義大師,像達利一樣,繪出了一幅幅的幻象。他與當時美國科幻的樂觀主義主流精神格格不入。但他的悲觀絕望中,又有一種對人性力量的堅信。他的主人公都在單槍匹馬地與命運不懈奮斗、抗爭。 他最初的一些小說,特別是寫于1952年至1962年期間的,也常常模仿那些通俗雜志上的所謂“硬科幻”,有太空冒險啊,機器人啊,外星怪獸啊,激光槍什么的。的確,那時的美國科幻,整個地位和品位并不高,也不如歐洲。歐洲有威爾斯、凡爾納、赫胥黎這些先驅(qū),已給科幻注入了更高貴的血統(tǒng)。但是迪克只是把那些東西拿來做他的皮,他逐漸變得越來越迷戀于探究現(xiàn)實的本質(zhì),一心想要知曉什么是真實,這糾纏了他的一生。他也深入善與惡、權(quán)力的濫用、人類的心理等深奧命題,控訴對集權(quán)主義的恐懼。他認為宇宙只是表面真實,實際上則是一重幻象,是一個巨大的欺騙,是被邪惡力量操控的皮影戲。他覺得宇宙可能有許多個。這在《尤比克》、《高城堡中的人》等作品中表現(xiàn)得格外明顯。他也關(guān)注什么是真正的人,并與贗品的人、人造的人作比較,如他在《仿生人會夢見電子羊嗎》中表達的。迪克是美國最早一批使科幻嚴肅起來的作家之一,他賦予科幻以復雜的文學性、心理深度以及社會警示意義。 迪克拼命碼字的歲月,西方科幻迎來了它的黃金時代,彼時有阿西莫夫、克拉克、海因萊因這些大師叱咤風云。特別是迪克的創(chuàng)作高峰期,即六十年代,那正是西方科技文明創(chuàng)造出的嶄新輝煌的時代。人進入太空,登上月球,探測金星和火星,發(fā)現(xiàn)類星體、脈沖星和宇宙微波背景輻射,弱電統(tǒng)一理論提出,混沌理論提出,摩爾定律提出,制成第一臺激光器,售出第一批工業(yè)用機器人,BASIC語言發(fā)明,英特爾公司成立,第一個體內(nèi)起搏器問世,生態(tài)意識覺醒……人類張揚著開拓宇宙邊疆和潛入原子內(nèi)部的雄心勃勃。1970年,按1958年的美元計算,美國人均國民總值達到三千五百美元,是一個世紀前的六倍多。好一個偉大而光榮的時代。這些也在主流的科幻小說中得以集中反映。 但迪克卻不那么主流。他仿佛對這一切成就感到迷離而不解。他的筆下是一個衰敗的西方世界,是文明的深深沒落,是科技的重重淪陷,是人類的異化和商業(yè)化,是整個宇宙的碎片化和假象化。他狀寫的是美國夢的破滅,他似乎早已在預言“9·11”事件或者攻占華爾街。迪克的幾乎每一部小說,都在批判他所在的這個社會,在唱反調(diào),噴射出憤怒和失望。用奧爾迪斯的話來說,“迪克的大部分作品,就是一張充滿詛咒的羅網(wǎng)”。而達科·蘇恩文則評價說,“迪克感到不斷萎縮的(被遺棄荒廢的)世界里充滿了痛苦,所有的人也逐漸失去了方向。”雖然愛與關(guān)懷等倫理道德一直是迪克小說的核心,但這些作品卻常常以死亡來收尾。在他的小說中,我們看見了一個有問題的、混亂的人生和時代,一個動蕩不安的多事之秋,人們想要用神來救贖,卻不可得。這種東西,跟同時代的垮掉的一代或者嬉皮士倒是如出一轍。迪克與凱魯亞克和金斯堡倒有些像是同道。 這背后或許有一種社會情緒。在整個六七十年代,越戰(zhàn)的泥潭,美蘇冷戰(zhàn)的危機,核武器毀滅地球的恐懼,人類企圖統(tǒng)治自然的野心,環(huán)境遭到破壞,倫敦毒霧,蕾切爾·卡森的《寂靜的春天》出版,都讓人騷動不安,不知所措,神經(jīng)撕裂。然而或許更多的,還是來自迪克個人生命的投影,來自他那顆敏感而郁結(jié)的內(nèi)心,來自他與自己身體與心理的搏斗和掙扎。因此,他所有的書,歸根結(jié)底,寫的還是他本人,同時也書寫著他身邊真實的人們。他作品中的主角通常是小人物,他狀寫了他生命中認識的人,把他們放到極端的科幻場景中,讓他們在一個美國夢成為主旋律的時代,充滿驚恐和憂慮,無法共享出彩的人生,卻又在內(nèi)心深處不放棄夢想。迪克對他們的命運滿懷同情。他的小說,總是把大觀念與渺小的人類個體相結(jié)合。正是這個,使得他那些灰暗疲乏、郁郁寡歡的作品充滿人性的力量,并與橫隔了偌大太平洋和漫長歷史間隔的我心心相印。 迪克寫的不是一般的科幻小說。他是邊界的破壞者,做出了許多十分特別而詭異的科幻設(shè)定,涉及了非機械論的新世界觀,那是相對論、量子論開始的后現(xiàn)代,并與混沌理論、熱力學第二定律、復雜性理論和虛擬現(xiàn)實混同。迪克的技術(shù)思想至今仍閃閃發(fā)光,并由科學延及人文,因此具有了長遠的生命力。 因為這些原因,我是越來越喜歡他了,他甚至成了我最喜歡的作家之一,不僅僅是喜歡,而且迷戀。
迪克的《高城堡里的人》,被很多評論家稱作他最好的小說。這部書似乎不如迪克其他科幻,比如《尤比克》那樣瘋狂,而是采用了較為冷靜的現(xiàn)實主義敘事方式,倒有些像他那些難以發(fā)表的主流小說?!陡叱潜だ锏娜恕穼懙氖?962年也就是該書出版當年的美國。這也是迪克的第一部被文學出版社出版的小說,并在1963年獲得雨果獎最佳長篇小說獎。
在這部經(jīng)典的小說中,德意日軸心國贏得了二戰(zhàn),美國被肢解成三部分。東部歸德國治理,中部算作非武裝的自治區(qū),西部到太平洋沿岸由日本管理。整個世界都被德日這兩個超級大國分割,亞洲歸日本管,歐洲和非洲歸德國管。兩個國家既有合作也有矛盾。故事開始時,希特勒已經(jīng)瘋了,而總理鮑曼快死,德國內(nèi)部爆發(fā)了權(quán)力之爭。 迪克似乎暗示了一個不好的未來。1961年,肯尼迪總統(tǒng)提出把人送上月球,大長美國的志氣。1962年《高城堡里的人》出版。小說中,美國已全面失敗,納粹德國建立了月球和火星殖民地。世界被控制在一種新的極權(quán)下。這也許喻示了冷戰(zhàn)的繼續(xù)。在迪克看來,這種可怕的集權(quán)更主要來自德國人,而東方的日本則溫和一些。迪克或許暗示,如果由日本人來統(tǒng)治世界,可能會好一些。這常被批評為迪克犯下了政治錯誤。但他要講的,或許是西方文明的失敗,而東方大概可以給出一條出路。
迪克表達了對法西斯主義的厭惡。他筆下的世界,到處是秘密警察。納粹是邪惡的。血腥和黑暗處處都是。而普通人的命運是不確定的,是壓抑的。他們每天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。書中的大部分篇幅,就是講這些普通男女的生活。《高城堡里的人》讀來有些像是奧威爾的《一九八四》。這跟當時的不少美國科幻并不一樣。那些科幻關(guān)注的是飛船、星云和外星人。事實上,《高城堡里的人》是一本關(guān)于人和人的關(guān)系的小說,講人們之間的隔閡、猜疑,不知道自己是誰,也不知道別人是誰,都在互相打量,講著曖昧的對話,陷入兩難的困境。即便是占領(lǐng)者——德國人和日本人,也活得很累。這好像是一部存在主義的小說。 好在,在一片黑暗的統(tǒng)治中,出現(xiàn)了《易經(jīng)》。無奈的像蟲子一般活著的人們,從爻辭和卦辭中尋找答案。這是小說的一個核心所在。它與西方的機械宇宙不一樣,被認為是對抗法西斯主義哲學的東方思想,也是人們尋找救贖的希望。它以乎為不確定的世界帶來了新的確定性。算命,即給出了某種確定的結(jié)論。正是通過《易經(jīng)》,人們發(fā)現(xiàn)了另外一個世界。它與我們的世界是平行的,是一個更美好的世界,是一個夢想成真的烏托邦。在那兒,德國和日本被同盟國擊敗了。高城堡里的人寫了一本小說《蝗蟲成災》,記載了他根據(jù)《易經(jīng)》推斷出的那個世界的故事。這成了一本禁書,遭德日封殺,但在地下流傳,人人爭讀,甚至德國人和日本人也對它著迷。這是一本書中之書。后來的金·斯坦利·羅賓遜的《蠻荒海岸》也許是受了這個的影響。迪克借《蝗蟲之災》告訴讀者,虛構(gòu)的才是真實的,而我們天天生活的“現(xiàn)實世界”,則是虛假的。然而,仔細看,虛構(gòu)的也不是真實的。的確,在《蝗蟲成災》中,同盟國勝利了,德意日失敗了,但它并不是我們今天看到的那場二戰(zhàn),很多細節(jié)已經(jīng)不一樣了。戰(zhàn)后的世界也與現(xiàn)實中的不同,比如那段關(guān)于五六十年代中國的描寫,很像1978年后的中國。蘇聯(lián)被拆分,美國實現(xiàn)了民主,而英國變成了集權(quán)國家,邱吉爾獨裁當政到九十多歲,最后英美大戰(zhàn),美國失敗。那么,究竟什么才是真實的呢?沒有答案。這反映了迪克的世界觀,因為在他看來,一切都是不確定的。因此在這本書中,他讓那些爻辭和卦辭彼此矛盾,《易經(jīng)》最終給出的,是一幅幅無法確認的多重宇宙圖像。在這里,迪克把東方古典文化與現(xiàn)代物理學相融,陰和陽的兩個世界,但這個世界之上,是混沌,是無。即便書中的那些細節(jié)也是如此,真的文物,假的文物,難以區(qū)分。這同時也是在暗示,世界最終是要走向混亂的。這是熵增不可挽回的結(jié)局。納粹帝國或美利堅帝國都是如此。所以,看似能確定地算出未來命運的《易經(jīng)》,又把人引向了更大的不確定。 像迪克的其他書一樣,《高城堡里的人》是一部深刻關(guān)注人、悲憫人的小說。它通過《易經(jīng)》描述的“道”,把每個人、每件事像云圖那樣聯(lián)系了起來,萬事萬物沒有分離和差別。迪克給予他筆下的人物以同等的悲憫,不管他是壞人還是好人。
這也同樣是一部哲學小說?!兑捉?jīng)》在整本書中,是一個超越性的、形而上的存在,正像尤比克一樣。它是一個終級的、上帝似的命題。迪克的小說往往就是這樣。書中的《易經(jīng)》,既來自東方,但實際上跟中國又已經(jīng)沒有什么關(guān)系,而是普世性的。由此,迪克再度由政治學、經(jīng)濟學和物理學的領(lǐng)域,進入他熱愛的本體論范疇。
迪克的這部書也是或然歷史的一個典范,可能是此種類型科幻中最著名的一部。它想說的是:假如這樣,又會怎樣?讓人瘋狂地去思考,去假設(shè)。如果同盟國敗了,會是怎樣?如果我們都生活在蓋世太保的陰影下,生活要如何過?迪克對所有的人都寄予同情,包括日本人,甚至那個蓋世太保的殺手。迪克的價值,在于他總是給出一個可以與我們現(xiàn)在的世界相比較的世界。這里有循環(huán)的世界和世界觀。而它又是通過變易和不易的思想來搭建的。這是一切的歸宿。
跟《尤比克》和其他許多小說一樣,這本書描寫了大量的商業(yè)活動。德國和日本法西斯的活動,最終也歸于商業(yè),美國式的商業(yè)。商業(yè)的侵略性不等于軍國主義,卻更厲害,最終像黑洞吞噬一切。迪克描寫的,大概正是他死后多年,今天為我們熟悉的這個由資本主義的金錢統(tǒng)治一切的時代。世界是由一些超級公司主宰的。迪克在1962年說,咱們走著瞧吧。
女主人公朱莉安娜是讓人感到了希望的一個人,她殺掉了自己的蓋世太保情人,并與高城堡里的人最后見了面,那一番對話,含義深刻。但朱莉安娜是失望的,雖然她獲得了對現(xiàn)實的新的領(lǐng)悟。因此,現(xiàn)實的真相究竟如何,最后,迪克也沒有給出一個確定的答案,而是將人引向更深刻的神秘和未知,讓人回味無窮。如書中的喬所說,“沒有什么是真實的和確定的?!?/span>